【翻译】【薰嗣】How Could You Possibly? 循循善诱 Part.2-WHISPER

上学只是小事一桩。真嗣是尖子生，只是没有能自豪地展示成绩单的对象。老师也不是特别无能，学科本身通常足以让他保持清醒。

但不是今天。

他昨晚没睡，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不管尝试入睡与否，他的意识都依然清醒。他很累，但什么方法对于睡眠都于事无补。他一直透过倾斜的百叶窗望着天空，看着那颜色一点点浓郁起来，从蓝色变成了紫色，最后成为一片夜幕。与白日里的喧嚣相比，汽车飞机的吵嚷更加尖锐刺耳。然后色彩又逐渐变化，墨黑，橙黄，天蓝。我根本没睡着……又一次……

匆忙套上一件扣领衬衫，牛仔裤和一双鞋子——如果他没穿错的话——他迷迷糊糊地杵在门锁旁，书包歪歪斜斜地挂在一边肩上，几乎立刻就要昏睡过去。他在锃亮的金属门上瞥到自己的影像，伸手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才从这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中挣脱了一秒钟。戴上耳塞，大功告成。

一出门就看见表情略微妙，但依旧美丽动人的丽站在隔壁门外，眼带询问看着真嗣。她没说话，但他知道她在问什么，然后毫不迟疑地回答：

“昨晚没睡……”他说，她点头作为回应，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丽调整了下她的书包，伸出一只手理了理真嗣的袖子。

“好多了。”她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温柔地说，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喜欢她。

丽很安静，再怎么说，对他也足够友好了。

另一方面——

“喂真嗣，你还好吧？”明日香偏离了她的轨道——她的上学路线压根不用经过这个走廊——走到他的面前，戳戳他干涩双眼下方那两个明显的眼袋。“都成熊猫了。你肯定很累，嗯？”她扯着真嗣的脸，好像把私人空间这问题忘了个干净。

与丽弱弱的、很容易被音乐声淹没的声音相比，和明日香在一起他简直可以不取耳机了。反正没差。

“嗯，我——”他顿了顿把她的手拍掉，不太高兴，“我没睡够。”

但他还没说为什么她就走了。她并不真心在乎。

“算了……”

“哇啊啊啊，真嗣你怎么啦？！”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但总算不是不速之客了。

“你脸色好恐怖！”

真嗣叹口气，关上门转身靠着它，两个男孩刚刚走到他的跟前。东治和剑介。他从来没有正式的自我介绍，反之亦然，但两人组和他说话的方式就像他们已经私底下把他摸了个一清二楚似的。这种彼此彼此倒也不坏，真的，除了他们老爱戏弄他还有那些夸张得恨不得掀翻天花板似的语气词。真嗣挤出一个笑容，但同时也真切地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某种能量，好像他们激动的心情正悄然感染着他。

“你不会整晚没睡吧？”剑介推了推眼镜，像明日香一样扯着真嗣的脸凑近观察那双国宝眼。

“别碰我……”他反抗，嫌弃地把浅色头发的男孩推开。“我根本没睡。”

“什么？单纯不能睡还是别的什么？”东治揶揄地问。他轻松的语气止住了真嗣的话头，他重新考虑后决定还是不要纠正这个表面上的朋友。

“我在做作业。就是……随便忙点什么，忘了时间。”

“啧，想想就难受。”

第一节课，第二节课。数学，体育。两科都不喜欢，但至少一会儿就挨过去了。即使两人组一直嚷嚷着他要保持清醒免得被球拍打成个猪头，他恨不得直接昏睡过去。划掉，数学勉强可以忍受，体育简直忍无可忍。

三个人，尤其是真嗣，好好地洗了个澡，冲掉一身臭汗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代价是他们肯定要迟到了。上课铃眼看就要响了，他几乎没力气拖着自己酸痛的双腿去走去教室。有人风风火火地做着最后冲刺，不小心把他撞了一个趔趄，脚步停没都停只是转头隔空吼了一句对不起，并且尽管毫无逻辑，真嗣还是觉得自己的动力随着时间流逝在一点点减少。

“真嗣，你快来不及了！”剑介看了看手表还有除了他们之外空无一人的走廊，突然意识到，“你的教室在学校另一头！”

“他这节上什么——”

“音乐，蠢货，我们的教室还不是远得要死！”剑介拍了拍真嗣的肩膀，一把抓过东治就跑，把这个瘦弱的男孩甩在身后。“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才几秒钟，他们的身影就像一阵风似的转过拐角消失了，剑介差点把自己绊倒。

真嗣轻轻地笑了。

但是，现在他又是一个人了。

铃响了。

“噢……”

走廊依旧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孩子火急火燎地从他身边跑过，好像可以只迟到一分钟左右冲进教室并且逃过老师锐利的眼神就死而无憾了似的。真嗣没有这样做。他想着干脆放弃吧，不要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还要道歉。好累，破罐破摔算了。但好吧——不管怎么说，这节可是音乐课。即使没对班上的同学过多提及，这也是一天中最让他期待的部分。即使他并不特别擅长，听听别人的讨论和演奏也足够了。音乐课的气氛很轻松，事实上，也是推动他灌铅似的双腿继续前行的动力。

音乐课与众不同，身处其中他觉得更加安全。没有被学生撑得鼓鼓囊囊的教室，没有嘈杂的噪音，没有东西让他从美好的氛围中分神。只有音乐。大提琴是他最擅长的，就算体验了手指在很多其它的乐器上跳跃的感觉，最终他也总是选择回到它的身边。他家里没有可供练习的大提琴，所以只有等到上课才能演奏。别人告诉他他已经相当不错了。他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即便如此，他也始终心怀感激。每当意识到自己受到了称赞，他的心里就会涌起一阵羞涩的自豪感。

忆起这样友善的话语，他的整个脸庞都被一丝微笑点亮了，脚下的步子带着渴望，一味地向音乐教室迈进。

但这次，他的双脚背叛了他。虽然好歹睁着眼，视线却也是一直停留在地面上而没有直视前方，双耳都被音乐占据着，他能听见的只有自己脚步发出的震动声。他撞到了一个人——直直地撞进了他的怀里，才看清这个人的存在。

“啊——”真嗣撞上的男孩和他一样踉跄着退了一步，惊讶地眨着眼，比起生气，更多的是意料之外。

红色的眼睛。

哇哦……

有那么一会儿，真嗣失语了，甚至没有道歉也没有介绍自己，就那么看着他，脸蛋因为尴尬而红扑扑的，觉得在只有两个人的走廊里都能撞到另一个的自己已经蠢得无药可救了。说话啊，说话啊。

“我——我——”

“你没事吧？”

回答被堵在了喉咙里，真嗣差点咬到舌头。他把两只撞掉下来的耳塞紧紧地握在手里。

“你受伤了？”

“呃，没，没有——”那个陌生人伸出手来要触碰他，他连忙防备地摇着手躲开了，“我没事，只是刚才没注意到你。”

“没关系的。”